它将继续出发抵达更远的地方

想要写这故事的念头,大概从一年前左右就开始隐约在脑中孕育。

一开始只有零碎的句子,慢慢地,只言片语发展成一个场景、一片光影、若干人物。我不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便只是有意识地把它们装进脑中的一个盒子中。之后的几个月里,不管在看什么剧,听什么音乐,读什么书,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能不能把从这些作品里获得的灵感也扔到那个盒子里去。直到最近,感觉这个盒子已经爆满,必须把这些念头全部摊在面前逐一审视——就突然明白,啊,原来我想要写一个这样故事。

后来有一天吃饭时,我把想好的故事梗概跟先生聊了聊,结果他对我自以为很有趣的那些情节都反应平平,反倒觉得我一笔带过的主角和其父母羁绊的部分比较吸引人。这个本来是作为人物设定的背景材料,当时我并没有打算着重描写,但他却说,反倒这部分听上去很吸引人,因为那些情感很真实,让人能感同身受,于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我记得在不同的书里,曾听过两种不同的关于写作/创作的建议。

其一,是相对普遍地,建议作者 "Write what you know" 例如自己的生活经历,亲身的体验,熟悉的专业领域等等。其二,建议来自例如Steal like an Artist的作者 Austin Kleon,鼓励人们 "Write what you like"。

Steal like an Artist by Austin Kleon


这两种意见,其实并不矛盾。前者十分理性,后者更加容易理解,而且它提供了一个突破常规的创作思路。这其实是许多独立游戏制作者,开始着手开发自己的第一款游戏的初衷。因为太喜欢玩xxx游戏了,自己玩上一万遍还不够,还要自己再开发一个玩。我本身就是因为喜欢解谜游戏,所以老想着自己也能做一个类似的解谜游戏,最后开发了《月影之塔》

如今我已经能充分意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原创】的。以前我之所以觉得某某创意惊为天人,只是了解的太少而已。尤其是故事与小说,从各种神话传说、经典巨著到通俗作品,当今世界已经很难再横空出世一个从来没有人听过的故事。荣格的理论也告诉我们,所有人的DNA里也许都保留着我们所有祖先曾共同经历过故事Archetype,所以各个民族的传说都具有相似性,我们也很容易就接受里面看似奇怪情节。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在观赏通俗作品时,例如《终结者》系列,面对导演特意设计的符号,元素和原型时,我们都能迅速地在潜意识层面理解并接受它们。关于这方面的更多讨论,请点击这里 观看 Mike Hill 从神经科学、神话和荣格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詹姆斯卡梅隆的《终结者 2》的影片。


最后还有其三,这也许不是一个建议,也不仅限于写作。那就是我很常在艺术家的访谈里听到——当被问及这个作品或这首曲子,到底是想表达一个什么想法时,他们常会回答:

“ I don't know the answers to xxx, so I'd like to just ask the question."


于是写作的过程,也成为了一个问问题的过程。
我最近一个很大的困惑就是,为什么很多我觉得很重要的问题,一没有人问,二没有人愿意回答?而且当我想好好和人们讨论一下的时候,为什么大部分人不是不屑就是无感,有些人会特别义正言辞地告诉我 “想这些东西没有意义。” 或者给我一个看似是答案的答案 “ 这都是资本的力量。” 等。

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到底什么是资本的力量?
你说的“没意义”到底是什么层面上的“没意义”?
那什么又是“有意义的”?
人与人在纷繁世界里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未来与过去的关系到底是谁在制约着谁?
到底什么才是正义?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存在吗?
暴力可以是正义的吗?爱真的是最伟大的力量吗?
梦到底是什么,潜意识到底通往哪里?
我们如果能改变自己的当初选择,未来真的会不一样吗?
……


我十分喜欢的艺术家Shuan Tan曾在访谈里提道:

" I know a painting is failed when I understand it completely...but when a painting is working really well, I understand it on a purely intuitive emotional level that I can't intellectualize."

对此我感同身受,因此我也比较反感对于艺术作品的过度解构。把人体拆成一个个细胞难道就真的了解了什么是人吗?解构了艺术就能做出更好的艺术吗?讨论“什么是现代艺术” 的艺术,能算是一种艺术吗?对于这些现象,我都是很有保留意见的。与此同时,年纪越大我也越来越喜欢诗歌,好的歌词也是诗歌的一种,因为它们都是一个个问题的集合。越是好的诗词或歌词,越令人想问问题,虽并不一定是直接以问句的形式出现,但却能引发我们思考寻常中的不寻常。


最后,还是不得不提一个很个人化的理由。昨天我在豆瓣上的帖子,又双叒叕他妈被管理员删了。它没有违反任何社区规则,只是因为讽刺了豆瓣老是莫名其妙封号的做法,就又被删了。但较平日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气愤,这次怒火中烧中的我却感到了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觉得有了小小的希望。因为我发现他们只会删除,却不会创造,而这些删除/审查/过滤/打压,这本质上都是对想象力的惧怕。语言,图片和文字都可以成为充满想象力的艺术,你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但它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很多人,让人发笑让人思考。

所以无论是最后是写成了小说,画成了漫画,还是做成了游戏,这个故事都将抵达他人,抵达别处,从那里它将继续出发抵达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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