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叫我闭嘴回家吃饭

我从注册豆瓣的第一天起直到今天都是用的PC端，最重要的理由还是是觉得网络生活应该和实体生活分开。90-2000年代的时候，因为硬件和技术的原因，上网需要很多条件，因此这两者的确是可以分开的。可是智能手机出来后，这两者的边界就越来越模糊了。原本要跟网友抬杠得去网吧，起码家里得有个人电脑，可现在早上醒来打开手机，还躺在床上呢全世界的坏消息就能直接糊脸上。这可不好。What a shit way to start a day.

网络的便利渗透进了生活的内部后，它的不良影响也跟着一起入侵了。豆瓣APP我在手机上删了又装，装了又删，最后还是没有装。就事论事，这款APP的设计和交互都设计得挺不错，但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如果我贪图小方便，更长远看就会失去大方便。这里的小方便其实再仔细想想，无非就是省去了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开电脑的那几秒钟。而长远的大方便却是：拥有能轻松地离开网络对一个人的影响的能力，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这样一比较，用大方便去换小方便是十分不理性的，简直是赔本买卖。

可人类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生物，听上去有点刺耳，但可惜这就是事实。
无论科学实验表明，人类都不太擅长放弃短期诱惑而以更长远的利益作为考虑。其实这样的表现还是归功于【我们过于高速发展的科技】vs【 跟不上科技发展的哺乳动物大脑回路】。例如很多人都不愿意考虑十年以后的事情，例如购买健康保险或者长期稳定的投资。前阵子我才知道，之前有个很火的【拍照让人变老】的App的团队设计初衷，其实就是希望能通过让我们能“看见”自己年老的样子，让人们能认识到自己真的是会变老的事实，从而唤起我们对未来健康投资的意识。

我一直觉得太习惯或者依赖某样东西，其实是逐渐失去自由的征兆。很多上瘾者，无论要毒瘾赌瘾网瘾），最可悲的其实都是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控。“不就用个APP嘛，咋还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呢。 ” 有些人不免会说。但我通过观察得出结论，很多事情都是潜移默化地形成的，尤其是【习惯】，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只能尽量不要去习惯它。本来世界上没有外卖这回事，要不自己做饭要不出去吃。但习惯了外卖以后，虽然看似自己是方便了一点（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很方便，贵不说还要等很久，既没有自己做的健康也没有出去吃的喜悦），但却制造出更多的问题。例如外卖劳工的薪酬问题，外卖的视频安全问题，骑手与财团的不平等雇佣关系问题，交通问题，等等……。而便捷的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使得我们都知道只要不用外卖这些问题就会相对消失，却还是无法控制改变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习惯。这就是心理习惯的力量。

同时，想对依旧保有【网络/智能手机/只是工具，没有好坏】这个想法的人说，也许这是若干年前互联网的精神，但现实早已并非如此，网络不再意味着只是上网这件事，它和生活的捆绑已经深入到了几乎与人同命相连的地步（银行信贷，医疗资讯，个人隐私），当我们如此依赖一样东西的时候，它就不再是工具，而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有人说手机已经变成了一个器官，这并不夸张。那，想象一下，这个器官却可以被财团和政府控制，利用人类的心理机制使人越来越依赖它，摆脱不掉它。这难道真的还只是个工具，没有好坏之分吗？到某个时候，我们就连说它是坏工具的权力都没有了。

豆瓣在最初是一个相对功能很有限的书影音平台，并没有广播的功能，人和人的互动其实是有一定距离的。后来广播的出现迅速缩短了网民之间的距离，也就逐渐具有了社交网络的属性，群体应运而生。如今豆瓣的问题虽然主要是过度审查和监管，但如果有一天豆瓣取消了广播，我也不一定觉得这是百分百的坏事。就好像突然有一天Facebook 取消了转发，Twitter取消了留言，Instagram取消了点赞，微信取消了朋友圈，这真的就是一件百分百的坏事吗？真正“坏”的，其实是对我们习惯的冲击，同时很多建立在这些功能上的服务和商业活动的确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让我们多退几步，以长远的眼光想象一下在初期的混乱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人们为了保持联系，会回归短息、邮件和电话。工作社交和私人社交能有一定的距离。传统新闻和媒体也许有机会复苏，虽然不一定能恢复纸媒但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一些假消息的传播。广告依旧能通过大数据找到你，但也许无法利用大数据那么容易的出现在你面前，损失的是商家而不一定是买家，网购也许依旧是主流，但会有部分买家会回归店铺购物，商家投递网络宣传的钱也会转到其他地方，也许是电视广告，也许是提高物品质量。人们越少被曝光在言论之下后，也许会多一些耐心和理解，不容易像现在一样一点就炸，因为无法做到以匿名的形式草泥马，要吵架也只能 “有种放学后在校门口等别走”。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全世界的人都戴上了口罩。如今我已经习惯了戴着口罩出门，这也是对便利的一种牺牲，但大家也都会出于健康安全考虑接受了现实。我自己是觉得清净了不少，人挤人的情况变少了，不必要的寒暄和争执也避免了，连妆都不用画了。有时我会感到，这仿佛是世界以某种迂回的方式来叫我们shut the f*ck up。

如果把保持距离+多带口罩的意识也用在网络生活上，这样的环境是不是听上去稍微安静了一些，稳定了一些，也更加真实了一些？如果这需要通过牺牲便利来获得，我还是有点向往的。

* 题图画的是我大学时的书桌，关上电脑以后和网络世界的联系就切断了，我也常眺望窗外，常常发呆并痴迷写播客。回想感觉当时的世界似乎比现在清净很多。www.guobetty.com